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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许知远写作学的是《光荣与梦想》的作者威廉·曼彻斯特,这部书确实非常好看,也很耐看,在图书馆里是非常破的一部,外边包的硬皮上都已经磨出了圆角。现在也有海南出版社新出的两卷本(解决了版权问题?),前面印了原来商务出版时说明,其中有段话说:本书采用史话体裁,结构不谨严,不少地方过于冗杂和过分渲染低级趣味之处,也都值得引起读者注意。说句实话,曼彻斯特的低级趣味读来确实有趣,是否低级另当别论;说到冗杂,无非因为他总是列出许多事实,特别是小的事实,当时社会的活生生的说明,相当具体,准确,比之当今报纸的报道显得更为真实可信。
很不幸地,众多声称学习曼氏写作的人从来没有把他当回事,他们不重事实,只重自己的感受,不再罗列低级趣味,反而大量堆砌高级的起英儒法儒美儒来了。这其中的典型就是许知远。他最近的一篇《
寻找回来的历史》,名字就读不懂,后面的内容更是恐怖,读将下去,你能知道几个事实?出租车司机善谈?还有什么?真记不得了,只记得最后写的是:中国是用来被感知的,我们必须通过一些更简单、更微妙的方式去体会。至于如何更简单、更微妙,以及简单的是否还能微妙,微妙的东西是否简单等等,许知远是不再说了。
我看文章总想从中读出个概念来,找到它的纲领,得出它的说法,有人说,这是太理科的思维。不否认我有这样的思维,但想来许知远也是微电子专业出身,何能写将起来就是汪洋一片的感情世界了呢?我想他还是想说一点东西,无非中国还是很复杂的,还受感受一下。但如果你这么说,就不能吸引人来读,更不能以上万字的篇幅多赚稿费了。
一家财经媒体的写作,在我的想法里应该是能说明问题即可,不必渲染气氛,抒发感情,但他们的主笔显然不是这个路数。颇有点小官大作,俗官雅作的纪氏语录风范。可以想见,这种文章的目的已经不在说明问题,而在于它自身。他似乎希望把中国现状的复杂复制到他这篇文章上,当你读过之后回味起来,才感到真是复杂,以文章的小世界说明了我们生存的大世界,其间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但这样一来,他无非就是把文章当作一种“秀”,写作也自然为此秀服务。既为秀故,就讲究个华丽,讲究个上镜,上下五千年,纵横8万里,这边天下无贼,那边就是江村经济,就要求有凹凸感,层次感,再打上深深的眼影,涂上重重的唇彩,镜头里看尚可,接近了不就是个鬼么?曼彻斯特虽然罗嗦,却能让我们知道某年月某州教育局因为没钱裁了1000人,而不只是些:每一位思想家总是试图寻找破解社会结构秘密的钥匙,为一个群体赋予更大的意义,相信是他们在驱动历史,比如熊彼得。。。曼彻斯特写了不少,他的文体似乎尚未成为某某时代的标记,但许氏文体却很有可能成为一个历史上被研究的对象。
海岩说:这年月读者太容易被感动。与此同时张艺谋说,而今人心麻木难以触动。我想,说明社会变动中的复杂这两个例了要比那一堆堆的话有力得多。
许的前同事曾
写文章研究这种文体,指出这种手法100年前梁启超的《新民从报》就已经采用过了:“不管啥子题,你只顾说些大话,搬用些新名词,打着《新民丛报》的调子,开头给他一个登喜马拉雅山之巅,蒿目而东望曰:‘呜呼,噫嘻,悲哉,’;中间再来几句复笔,比如说:‘不幸而生于东亚!不幸而生于东亚之中国!不幸而生于今日东亚之中国!’;再随便引几句英儒某某有言曰,法儒某某有言曰,哪怕你就不通,就狗屁胡说。”也够把读者“给麻着了”。
这篇文章分析说,这种文体的来源是当时的时代,中国同西方的接近,学习,国家的困境等,都促使这种半中半洋,莫测高深的不痛不痒的文章大行其道,而今天的中国也许正有些和100年前十分相近的境遇,所以再次出现这种文体也在所难免。
但今天的情况却也有所不同,我们有网络,我们有Google,我们有论坛,有BBS,再整些半懂不懂的东西来吓人估计是越来越难以为继了。快速的写作,自然有快速的搜索来应对。一旦人们发现这种东西并不神秘,它是否还能吸引读者的注意呢?至少我注意到,对这种文体不再有一味的崇拜,更有些烦的意见出现了,自以为是的精神贵族又如何能够越来越实用的人永远臣服呢。
12/29/04 00:22:38,由
cathayan发表。目录:
社会
8条评论
所以我原来说过:“经济观察报是站在学生的地摊上,作着华尔街的梦”依次类推还可以类化出三联的尚进,新周刊的令狐磊,或者还可以在加上那个投枪的微软!
媒介的载体(内容)已经在他们的笔下已经是一种纯粹的干扰,而媒介这个场所无疑也就变成了他们的时装绣了!
朋友,你知道新周刊那么喜欢单词的一个机构为什么对今年最重大的文坛事件不加以发挥吗?令狐磊好象现今还沉浸伤逝先师的最大悲炕之中,徐徐不可自拔!
最后我来引几句艾略特的话:诗歌的内容象一块滋味鲜美的肉,窃贼用这块肉来分散看门人的注意力,是诗歌形式的魔力能够在无意识之中发挥作用!
http://soco119+soco119@gmail.com ECHO 于 12/29/04 02:39:49 发表.
余文批评“欧洲人说”乃是以偏概全,教材组却回应说确有出处,这算是什么反驳。更可笑的是,教材组将余文所举的例子都贴上“个例”的标签,就算是完成论证了,这样倒也省事。
将欧洲中世纪概括为“黑暗时代”是一种过时的论断。在“黑暗”的中世纪里,孕育着近代欧洲的种子。我记得房龙、汤因比的书都是这个意思。
希腊神话构成完整的体系,就如他们的几何学一样,确实要比中国神话“丰富”,不光是长度的问题,虽然长度也很说明问题。至于“早”,可以拿来比较的是神话成文的时间。这一点国际上也无争议,国内还有争议。有人说《山海经》早在夏商就成文了,这种拿想象当证据的话,我是不信的。
关于“四言八句”的话题,依我的理解,长度确实很说明问题。在还没有形成书面语的年代,一切诗篇都装在脑子里。如果口语还不够发达,特别是如果口语还没有发展出相当程度的韵律,诗篇长了根本记不住。从美学的角度自然是怎么评价都可以,但从文化发展的角度,篇幅宏大、格律复杂(六音步长短短格)的荷马史诗可以作为希腊口语高度发展的证据,四言八句呢?
我的观点,中国文明后来居上是从秦汉开始、隋唐完成的,在夏商西周还称不上世界第一。以物质文明论,青铜器固然是中国的强项,但人家早就改用铁器了,你和谁比去?
与二月份发表的“老文”相比,新版余文增加了对“汉语优越论”的批判,我以为也是相当准确的。繁体字/异体字、明末的文字,如果不具有一定的教育程度,恐怕还真不容易读懂。至于莎士比亚,我读过一些片断,确实不好懂,但也并不比同时代的文言文更难懂。
总言之,自卑和自负是同一硬币的正反两面。“自卑得过分”不假,“多讲些自己的辉煌”也没有错,但如果不依据事实,拿自负来掩盖自卑,是治不了病的。
wanderor 于 01/02/05 02:22:44 发表.
昨天复习指环王三,Rohan王发表的战前动员演说第一句就是“Spear shall be shaken”,看来莎士比亚的名字就是这么来的了,呵呵。
wanderor 于 01/02/05 02:30:49 发表.
即是神话,并不一定要成书才可以认定,中国神话老早就是一种体系,并不是山海经写的才算数,而山海经说起来算是晚的很了。其实巴比伦也有很成体系的神话,无非没有个荷马说、后人再写成故事而已。
四言六言就说明口语不发达,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一般来说,能发出多少音是口语是否发达的一个例证,比如西人顶多也就发个600/700音,中国随便哪个言没有2000以上?语言的长短,各种文本里现在也是中文最短,莫非中国语言还是不够发达?
中国用青铜,自然有它的道理,秦时可以把青铜剑做到90公分长,欧洲人什么时候才能做这么长?
与莎士比亚同时代的文言文,无非明末,其时几个小说已经在流传,几大学家的文章我读来已经完全不是文言,倒同小说颇接近了。
至于说黑暗时代里总有光明的种子这种论断,放哪里都是对的,等于没说。有句话说,其兴也勃也,其亡也忽也。历史上有多少文明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与之相比,像中国这样连续发展的是大大的异数。非要把牛顿拉上区几里得,伽利略拉上亚力士多德,正如一切暴发户都要找个贵族血统一样无聊。
http://blog.cathayan.org/member/1 cathayan 于 01/02/05 09:46:55 发表.
关于神话有两点争论,一是“早”,一是“丰富”,我提到《山海经》是论述“早”这一话题。要论早的话,最过硬的指标就是成文时间,口头流传的时间随意性太大。我不是说只有成文才可以认定,而是说只有成文才可以比较。阿波罗和夸父的神话故事孰先形成是难以比较的,但《山海经》和雅典悲剧的成文时间就可以比较了。巴比伦的神话是刻在泥版上的成文之作,比希腊早太多了,中国就更没法比了。至于“丰富”,中国神话不是说没有体系,但是这体系与希腊相比是太单薄了。
汉语发多少音的话题我不熟悉。也许汉语口语现在够发达吧,但在四言八句的时代,汉语也能发2000个音么,证据何在?至少那时候汉语还没有受到印度的影响,没有引入声调,发音数量会比现在少很多。而且中古人声调比现在多,这样看来,“音”的数量适度就行,也不是越多越先进。中文文本短,据说是“信息密度大”,从保护环境、节省纸张的角度看确实有好处,其它的我也没觉得有多少好处,并不是短的文本就读得快写得快的。汉语够不够发达?我觉得不够发达,没有从句结构(导致修饰语指代不明确,很要命),词性不明确(譬如同一词汇既可作形容词亦可作名词,导致修饰语与概念本身难以区分),如果想要派生出“科技汉语”,还需要大的变化。我翻译过大量科技文献,这也算是有感而发吧。毕竟,汉语历史虽然悠久,正式从文言文转到白话文也不过一百多年的历史,语法结构和词汇都大量借自泰西或日本,要说已经有多发达,我看为时尚早。
中国把青铜技术发展到世界第一,可以说是受自然条件限制的无奈之举:缺少富铁矿。欧洲人从来没有造出90cm的青铜剑,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没有这个必要,他们很早就转向了铁器,而造出90cm的铁剑不是太困难的事情。中国最后解决了贫铁矿的冶炼问题,放弃了青铜器而转向铁器,但是时间上已经比欧洲晚了好几百年。
我已经断言莎士比亚的作品并不比明末的文言文更难,既然师兄说明末的文言文不太难,那我只有说莎士比亚的作品也不太难了。“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有什么难的?另外不知道师兄看的文言文是简体还是繁体加异体,“回”字出现了几种写法?汉字的字形固然包含了不少信息,但要是把时间都花在辨认“矦”和“侯”、“鵞”和“鹅”上,一天也读不了几页书。我就是在冥思苦想破译出“矦”字之后长叹一声合上了《资治通鉴》。那些赞同二千年以前的汉语好懂的人,我假定他们已经通读了一千年前的《资治通鉴》,当然了,不是简化字加标点符号的版本。汉语稳定是好是坏姑且不论,至少汉语压根儿就不像教材组鼓吹的那样稳定。
房龙、汤因比等大家论述中世纪到近代的发展时当然有详尽的论述,我先前只是提了一下结论而已,没有提细节。这就好比数学家在经过三个小时的计算后宣布最后得数是零,你不能说他在做无用功。“零”是地球人都知道的,但计算过程中发现的定理却是新东西,今后也许可以用在其它地方。我印象很深的一点,有人指出(具体谁我忘了),讨论“拇指盖上可以站几个天使”之类的问题固然是琐碎而无意义,但总算是在讨论问题,而且在讨论过程中逐渐发展出逻辑推理、评审、验证等规范,相对于前人只要虔信、不必讨论的态度,总算是前进了一步。欧洲人就这样一步一步走下去,走到了近代。我的读后感,中国古代也有讨论,但直到清代讨论的规范才开始成熟起来,终于没能独立地发展出近代科学。
说中国历史连续发展还算说得过去,但要说“大大异数”就过分了。按汤因比的论述,中国的历史发展只不过是一种历史发展类型中的一个典型代表而已。不知日本“万世一系”,也不像中国人这样反复与异族混血,算不算更大的异数?当然了,也许对于中国和日本应该实行不同的评价标准,譬如拿中国国旗当衣服穿,应该算是违反国旗法,污辱中国国旗,但是拿日本国旗当衣服穿,那就应该不算污辱而算谄媚了。
中庸之道难求。师兄在我看来已经算是清醒的了,但中国优越论、中国例外论仍然是根深蒂固。如果说美国人的狂妄尚不至于给正如日中天的美国人带来什么实际危害的话,中国人的狂妄却只会放大自己的自卑,使自己显得滑稽可笑。照照镜子吧,当土耳其政府宣布土耳其的势力范围直达中国长城的时候,很多中国人都笑掉了大牙,可是土耳其人自己却一本正经呢。
wanderor 于 01/02/05 20:54:50 发表.
其实讨论这个确实没什么意义。只是看到近来越来越多的论调从各个方面贬低自己,我一向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比如有时遇到MS的Fans,胡说Linux几句,你如果不大加反驳,其他人看了还真当真了。
我也翻过一些文档,之后却反而认为没有从句是一个大大的优势,它要求你在写下句子之前对其间的意义包括前后关系相当明了,这是一种依赖于顺序的语言,而不是结构。它更有效地利用了大脑,而不是外部范式。所以说汉语者少有失读症的麻烦。
汉语因为有文言的缘故,口语一直在民间自由发展,我相信目前我们所说的这种语言是最好的,代表着语言发展的方向,可以看英语的发展方向以为佐证。英语也是在法语的打压下自由地在民间发展了几百年,才能有今天的自由。
我认为认为自己不错,认为自己好是一种很好的心态,是最正常的。人如果不能自我认可,心理上只怕要出问题。而不是特别四平八稳地说“人家也很不错的”,对人而言,这样说话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发酸(我们见得很多了),另一种是自视太高,跟个贵族似的,完全看不见人家,只不过出于礼貌,随口应承而已,似乎正是不少西人的态度。
http://blog.cathayan.org/member/1 cathayan 于 01/02/05 22:20:33 发表.
“另一种是自视太高,跟个贵族似的,完全看不见人家,只不过出于礼貌,随口应承而已,似乎正是不少西人的态度。”
我在“西人”的地界住了快10年了,怎么没见过这“不少西人的态度”,倒是中国最近的复古热里面颇有这些噱头。
ibm 于 08/06/05 01:55:43 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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