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看过《尘埃落定》改编的电视剧，但却是从这个电视知道的这本书和阿来，说明我实在是后知后觉，非常土；但又因为拍了电视剧的缘故，很长时间不想看这本小说，因为拍电视剧的小说通常不是什么好小说。但是，这本小说是个好小说，提升了茅盾文学奖的层次。刚才还搜到阿来自己也不看这个电视剧，因为害怕失望。

这本小说讲的是四川藏区土司家的故事，时间上是解放前一段时间。先是国民政府的官员来到，给他们带来了大烟种子，他们这一家土司种了之后，大大的发了财，然后就买了更多更好的枪，一时在四土司管理的地面上称霸；但种大烟太多，有一年就没有粮食吃，土司家的二儿子，也就是小说的叙述者──傻子，在自己家土地的边境上以粮食为主大搞贸易，建立起一个小镇，同时也赢得了民心。然后在他大哥被仇人杀死，他就要当上土司的时候，解放了，于是一切土司都消失了，傻子也在迎接解放军的当天被仇人杀死。

故事是用傻子的观察来讲的，但是这个傻子很明显地不是真傻，他只是很有自己的看法，并且做为第二继承人的身份让他不得不显得傻一些，有些大智若愚的意思。他自己思考为什么要当土司的问题，就很有点人生无奈的感叹，说大家都认为当土司好，那就好吧。与此同时，他总是做出正确的决定，包括在种大烟正红火时种粮食，在边界上做生意，好运气总是跟随着他，所以也就显得很神秘。

这个故事正如它的发生地一样，确实很神秘，打仗前要占卜，打仗的过程中要有巫师做法，巫师要头戴几十斤重的大面具，这个东西只有在进入状态时才能戴得起来。有趣的时土司家的巫师虽然自称喇嘛，但他并不是真的喇嘛，他只是巫师，管做法占卜和治病；另外还有真的寺庙里的活佛，他也为土司服务。这一点也让这个地区不同于政教合一的藏区。

说起来阿来出生的阿坝地区，应该算是康区，包括四川云南的藏区；另外还有安多，就是青海甘肃地方，现在西藏那块称为卫藏，又分成前藏后藏和阿里三部分。从小说中看，土司的传说中他们自己是从卫藏来的，和当地的土著混合在一起，以至于说话都成了当地话，而和拉萨地方不同；他们的土司的名号是皇帝封的，他们都有自己的印信。既同汉地不一样，也并不和西藏特别亲切。当然，到最后，军队来的时候，他们还是向着西方跑，虽然也和国军一起战斗。

说起来这个地方应该有大量的羌的成分，也有说法是他们是藏化的民族，并不一定就是藏族，有些文化的意思在里面，后来分民族时也很乱，也搞不清楚。总之他们的生活是以土司的官寨为中心的，而不是以寺庙为中心。

这本小说的意境是很不错的，但对我来说，却限于自己的生活经历，有许多不能感受，而觉得阿来写得有些粗线条，显得语言过分地简练；可能有许多东西对他来说是萦绕心头的气氛，而对我来说虽然努力想像，包括用几天拉萨行程的经历来想像却也只能得到些皮毛。

阿来对于生活的描写非常高明，虽然说起来是傻子的想法，但相比许多其他文章来说还是要准确多了，这也许也是一种文化因素，只是生活，没有辩解。土司生来就是土司，行刑人一代又一代就是行刑人，下层人家的孩子即使当过少爷的仆人也仍然只能回到下面去，想得到自由人的身份都是很不容易的。

但不能说就一定要保持这种生活。阿来没有明说各类人对于这个问题的想法，傻子的两个小厮也只有一个希望能立下战功获得自由人的奖励；被土司杀死的头人的后代要报仇因为土司种大烟而没有粮食吃的饥民饿死也没有去骂人或抢东西。然后就解放了，一切都变了样，这样的制度没有了，这个突然的转变会有什么样的冲击？傻子他爹说他是最后一代土司了，他们这样说的时候到底是什么心理？怎样才算是或者要不要保持原有文化？

随着傻子死去，他自己是优待对象，他死在仇人的刀下，一切就尘埃落定了。他们的生活中来了大烟，来了枪炮，来了梅毒，来了赚钱的贸易，最后失去了土司，他的叔叔在成都支持革命，他的姐姐在英国成了一个夫人，回来一次只为了要嫁妆，这种事已经发生了好几百年，但对于真正的当事人来说，巨大的变化无非刚开始，不知阿来后面的作品有无涉及。

阿来没有搞得特别宏大，但也不缺乏历史的气魄，这本书可以当得上民族的秘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