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0/05
林家翘是国际著名应用数学大师,MIT教授,1933年入国立清华大学,1940年出国留学。2002年受邀回清华任教。
下面摘几段
他接受《大家》栏目采访中有趣的:
主持人:那您在美国大学的时候,像MIT,它是否也会承担一些国家的项目?
林家翘:很多啊,现在还承担着。不过他认为这不是大学本部的一个责任,是另外的一个组织。那个组织,承担的这些研究项目里头,所用的经费,比本校用的经费要大个几十倍吧,可能。比如有很大的 Lincoln Laboratory (林肯实验室) ,这根本是军方的实验室,学校替他管理一下。
林家翘:那个时候是完全是美国教育,我们的教师都是美国留学的博士,这些人给我们的教育就完全合乎于现在国外大学那个精神。当时教师有限,学生也很少,所以差不多是个别教授了,比如我就记得叶企荪,第三年级给我们教统计力学,他上课,第一堂课就讲得很深入,就把这个关联上的问题,都想得很清楚。然后再讲一些细节。如果教的不好的,就只注意细节。我想现在大概,像叶先生这种大师级的人物,高瞻远瞩的讲法啊,很少,很难的,因为学生这么多,你也不敢这么讲,一讲就讲空了。
主持人:您今天回头来看,当时的那个水平,跟国外大学的差距,有多大?
林家翘:比较小。
林家翘:可以有这个机会,但是要运气好;第二就是有一件事情,有人就问我,跟大师接触是怎么样一个情况,要紧的还是我刚才提的那个 issues ( 问题) ,就是说你考虑的问题,是不是他有兴趣的问题。他对于那个问题根本就有兴趣,你去讨论,他当然愿意跟你谈了。
林家翘:除了能力还有了解,我觉得了解很重要,就是知识那个识,见识。
林家翘:中国学生。在国外,大学毕业不叫毕业,叫始业commencement,就是你开始做别的事情了。所以教育绝没有说到这个时候,就画一个道了。然后就停住了,当然中国其实,孔夫子已经讲过了,孔夫子说他有一个学生,那个学生说“非不曰子之道,立不足也;子曰,立不足者,中道而废,今如画。”,你画一个道,我到这就满意了,这个是中外古今都觉得是不对的事情,可是中国的教学制度,就很有这个趋向。就是画,这是我的专业,我以后就专门做这个,而且画得太早,到研究生再画啊,你在本科就画啊,那你就绝对跟不上时代,因为时代在进步,你就跟不上去了。
林家翘:有几个原则要坚持,就是绝对不是求大,而是求精。这个绝对不可能大的。
10/15/05
我小时候还受过爱惜字纸的教育,说是有字的纸不能乱用乱扔。记得有次还捡了一张书页,上面两个数字:3.1415926~3.1415927,就是祖冲之算的圆周率。
这就是知识崇拜吧,表现为纸崇拜、字崇拜直到印刷品崇拜。这后一个崇拜实际上有点过了,教授要出书,读博要发论文,书商要赚钱,其价值早已经低得不能再低,哪里还有值得崇拜的地方?
但在一个地方,还崇拜得很,就是政治问题,比较近来闹得凶的google地名问题。其实Google是家公司而已,身处一个矛盾的世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最后想脱身逃跑,却发现有点晚了,非要表个态才行了。我想现在google一定立下了一个项目,要研究所有访问者的政治态度,看态度给结果,你想看啥就显示啥,这就是世界大同的理想实现了。
这个问题在国内(在这里写这个词实际上也算是政治错误)新闻出版界更为要命,谈之色变,好像书上印个啥就能影响边界线走向一样。这真是彻底的崇拜。问题是它真那么有用么?
精神变物质是很可疑的,舆论变成行动也是要看行动者的态度。世界上发生多少事,是完全不顾及民意的?又有所谓权力就是让人受苦,哪里谈得上舆论的影响呢?其实加拿大澳大利亚几块地方,地广人稀,环境优美,适合居住。要是这些东西有用,不如咱们大家一起默念“是我们的”,再印它几十亿本书,再把它贴遍全世界的网站,然后那地方就归我们了?
多数百姓,不过想过日子而已,以前他们可以躲在某一方,也不发言;现在上了互联网,发现哪里都有敌手,怎么办?只好高挂免战牌,政治宗教色情三不谈。
10/02/05
网上流传一个贴子,讲自己女儿到美国读高三,遇到了极其恐怖的历史作业,留在国内的全家上阵找资料,由此评论一下中美的教育差别。有些地方的题目已经变成“为什么中国学生越学越呆”这种垃圾标题了。其中的历史作业有:“公民权利”研究论文,对比以下四人关于黑色美国(BLACK-AMERICA)的观点,自由对于黑人意味着什么?Bryan如何将“帝国主义”同获得西班牙领土联系起来?你认为他联系得对吗?为什么?诸如此类。似乎以前还有所谓法国高考题目,和这个也比较相仿,不知真假。
可能许多人再看这个贴子会有想吐的感觉--因为看得太多或是标题太恐怖;也有人会说这些炫耀或胡扯。但我没有机会接触这种教育,凭感觉而言还是很向望的。下面是一些讨论时的看法:
就这个问题来说,我以为还是费曼评论巴西教育时说得对,这不能怪谁不认真,不努力,不全家上阵,而是根本上做错了。后来又看到种说法,说这个错错在哪里,就错在知识不系统,这样一点那样一点,最终是没有用的,更不用说有创新了。也就是说要全盘西化。
一般说费曼批巴西是说他们教的科学同实际联系不起来,但我现在不这么看,这里表明的其实不是理论同实际的关系,而是一种是否有科学传统的分别。在有科学传统的地方,科学的发展是有自己规律的,从哪一步导出哪一步,一条原理定理的发现,一个物理量的定义都有它的出发点。而在没有传统的地方,大家就只知道“布儒斯特角”,而不知道海水也会有折射。
而上面那个高中的做法,我认为相当聪明,在历史中直接面对公民,权利,自由这样的概念,要求学生大量阅读去弄明白它们的道理和来由,正是社会和人文教育的成功的路子,这也正是他们的传统。任何一个学问的产生和发展,都不能是凭空的(数学或有可能?),而应该有它的前因后果,对已经有传统的地方来说,这可能根本不是问题,而对于科学的后来者来说,不讲明白这些,我们学到的就是空中楼阁,既学不到思想方法,甚至到后来连结论也忘掉了。
不成系统的知识是完全没用的知识,这好像也是某牛人说过的。
人人都是从中学长起来的,包括大学里的老师在内,由于完全没有经历过这种思路的训练,而导致直到大学我们仍然在接受这种记忆训练,这样,我们不论从哪个层次走出校园,教育的结果都将是失败的。
而所谓中国传统的学术方法,思考方法,也看不到有任何深入,我们得到的只是流传于社会表层的那种习惯势力而已。
十几岁的孩子也完全有能力思考一些深刻的问题,只要他知道问题所在和探究的方法,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认为那篇文章中的美国中学历史问题是很不错的。至于说到多数少年并不喜欢学习,只是喜欢玩乐,我也认为这样的见识--哪怕不深入--对他们的社会生活将更有益。
(带冒号的是引述别人的反驳)
: 简单的说
: 这些题目,不可能使人得到任何正常的思维锻炼
这很难同意,那些问题只要认真去做,广泛阅读,自然就是很好的思维训练。
: 在毫无知识背景下的形式模仿,也无法得出任何有意义的经验,相反
: 只能制造出更多的民科民哲,因为世界上没有可以脱离具体环境而存在的思想方法
: 更重要的是,除了少数形式高于一切的咒唤学科(例如佛教密咒)
: 也很少有什么学科的研究是在“研究方法”的指导下进行的
强调方法和传统,并不意味着形式模仿吧。更何况,我们这里并没有谈论
研究方法,而是科学方法,就是科学之所以为科学的特征,而不是牛顿怎
么产生出万有引力这种想法的方法。
: 嗯,让weinberg批判你把
: 他会告诉你,根本就没啥“科学方法”这样的东西,倒是有“伪科学方法”(这位辩友推荐了weinberg的“仰望苍穹”,有机会会看看。)
不承认科学方法,不承认科学之所以为科学的特质,这种看法至少目前我是不能接受的。我确实认为对于某一个具体的科学家来说,他可能是没有明确的方法的,也许就是直觉或运气。但我不认为科学全部是凭着这种运气发展至今的,也就是我认为科学自有它的规律,这个规律不一定要贯彻到具体的科学实践,但在教育上是应该考虑到的。全盘西化就是要从这里开始,汉字拼音化那种是扯淡。